一念无明是一部很真实的电影。真实的人,真实的事,真实的生活。也许这样的故事就发生在我们周围——某个朋友的朋友身上。
影片的基调很压抑,却又在平静的叙事节奏里徐徐展开。通过主人公现实与回忆交织两根线索,完成了一次故事的讲述。
回顾主人公阿东的成长经历,表面上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有份体面的工作,有个爱她的未婚妻,郎才女貌,过着令人羡艳的小日子。可是另一面,他从小的经历就像烙印一般烙在他的骨子里,对他的性格造成了终生的影响。
父母关系不合,父亲常年在外跑长途,一年也见不了几面;母亲对父亲有怨言,把戾气转嫁到孩子身上;父母偏心,宠爱小儿子。可以说父母不幸的婚姻是家庭悲剧产生的根源。长大以后母亲卧病在床,生活不能自理;父亲依旧在外开车,只是每月寄来几千块钱;弟弟旅居美国,对家人不闻不问;女友提出把母亲送到养老院,却因此成为两人争吵的导火索。
阿东不忍心抛弃患病的母亲,也不愿送她到养老院,每天一面照料母亲饮食起居,为母亲擦身喂药,一面又要上班,承担巨大的生活压力。不仅如此,母亲喜怒无常的性格和言语上的羞辱更是对阿东毁灭性的打击。
对老公无能的气愤,对小儿子不孝的不满,这个女人似乎要把她所有的怒气和怨气都撒在这个每天尽心尽责照顾自己的大儿子身上。日复一日,这些无名火堆积在阿东身上,终于在某一天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躁郁症发作,失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浴室门缝下流出的沽沽鲜血红得刺眼,红得可怕。
躁郁症,是抑郁症的一种,又称双相情感障碍,时而狂躁、愤怒、有攻击性行为,时而抑郁、绝望、对一切失去兴趣。抑郁症与抑郁情绪最大的区别就是抑郁症不仅是心理层面的,而是伴有大脑中某种化学物质的缺失。患者不仅在心理上陷入一种长久的深深的忧郁状态,且在生理上会感到胸闷、气短、阵痛和濒死感。
狂躁发作发作时,患者失去对自己意识的控制,做出的行为无法用理性去解释。这也是为什么影片中法庭判阿东强制入院治疗而不是监禁的原因。
如果影片到此就戛然而止,至多是令人扼腕叹息。其后对社会现实的无情鞭挞与绝妙讽刺才是其精彩之笔。
经过一年精神病院的治疗,阿东出院。跑长途的老爸也回来照顾。只是这时的阿东再难以正常人的身份融入社会。找工作屡屡受挫,即使履历再完美,用人单位一听说是精神病院出来的就忙摆手送客。街坊邻居也另眼相待,在背后指指点点,流言蜚语的议论之声更是不断。
想起医生说吃黑巧克力可以增加血清素,缓解焦虑,阿东在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冲进超市,抓起巧克力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然后慢慢瘫坐在地上,那一幕,让人看得心碎。而周围的围观群众此时却在拍照发文,为发现一件笑料而乐不可支。
抑郁,已经成为全球第五大疾病,患者也已经达到3.5亿这一惊人的数字。遗憾的是,人们对这一疾病的认识和了解还远远不够。“只是不开心啦”“只是压力大啦”“只是想不开啦”,种种的误解更大地加剧了抑郁患者与社会的隔阂。更有甚者,周围人一听说是精神病院出来的,就用看待异类的眼光审视之,提防之,甚至老爸也不例外,在枕头底下藏榔头防身。这对患者来说无异于是另一重伤害。
其实,每一个抑郁患者都是折翼的天使。他们有以下一些共通点:完美主义,自我要求较高,期待与现实有落差,童年有过不幸的经历,受过一次或多次的情感创伤。影片中的阿东,医院走廊的烟头扔到垃圾桶里;会在朋友婚礼上斥责不知礼数的宾客,为朋友打抱不平;更不用说对母亲的那份孝心了。
他在安静的时候,是一个彬彬有礼、阳光开朗的青年,他会跟邻居相约一起打篮球;他会想到利用天台种东西创业;他会拉着老爸一起去小学时候老爸没陪着去秋游的地方;听到隔壁小孩在读小王子,他会把耳朵凑近一些认真地听着。
可是生活的苦痛接踵而至,在刚刚树立起一丝希望的时候,他接到了朋友的死讯。一个银行经理人无法承受压力,从18楼跳下。而这些的事情,在寸土寸金、快节奏生活的香港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于是,阿东再次陷入抑郁的泥淖无法自拔。
抑郁是一种自愈型的心理疾病,轻度抑郁的患者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是可以痊愈的,恢复的时间少则几个月,长则十年。而痊愈的关键就是亲友们的支持与鼓励。抑郁是一条黑狗,它醒着的时候患者会陷入无来由的难过与悲伤,他们常常自我否定自我怀疑,否定存在的价值,怀疑生命的意义,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色彩。
吃饭穿衣洗澡这类普通人很轻松就可以完成的任务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困难的挑战。他们可以坐在一个黑屋子里一整天什么也不干,思维仿佛停滞了,生命能量在不断地流失。如果这时候还持续地受到周围人的打击的话,会发展成重度抑郁。不干涉治疗,最后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自杀。
影片的最后,阿东和小男孩坐在天台上。小男孩问:“为什么我们种的花都死了?”
“可能这里不适合他们生活,可能这里环境不够好”“那我们将这里变得适合它们,将这里变更好吧!”一语饱含无限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