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潇
“抑郁症”，这个字眼若放在二十几年前，在绝大多数人的理解中，几乎就是“心情压抑”、“情绪低落”的另类说辞；在那时，一个人之所以抑郁，从根源讲，往往被认为是心灵脆弱、意志薄弱所致。
时间再拉近点，哪怕是回到十年前，大多数人对抑郁症的看法，也依旧那么回事。
而如今，抑郁症患者已然形成一种社会群体，“中度抑郁”、“重度抑郁”已成为屡入大众视线的医学词汇，一起起自杀事件亦大多与抑郁症脱不开干系……
“抑郁症”，几乎成了一个让人闻之色变的沉重话题。
那么，抑郁症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本文，笔者不妨从一部经典老片聊起，它的片名叫《异度空间》，是“哥哥”张国荣的遗世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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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度空间》讲述了两个精神疾病患者章昕（林嘉欣饰）、罗本良（张国荣饰）相识并产生爱情的故事：章昕因经常看到鬼魂求助于心理医师罗本良，未曾想这位信奉无神论的心理医师也饱受精神疾病折磨，最终章昕康复了，罗本良却被鬼魂深深纠缠……
该片由罗志良执导，被定性为“一部惊悚片”，于年成为第12届中国金鸡百花电影节的开幕电影。
但也是在那一年，愚人节那天，张国荣从高楼一跃而下，自杀原因据说正是与抑郁症有关。
张国荣被网传鬼魂附身的“死亡真相”更是令人毛骨悚然，这与电影《异度空间》中的一些情节何其相似！
如果你对抑郁症有更深一步的了解，建议再次看看这部电影，你一定会恍然大悟：恐怖、悬疑、爱情，只是《异度空间》的外衣，影片真正要讲述的，是关于抑郁症患者的题材。
虽然，该片从头至尾未明确出现“抑郁症”这个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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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异度空间》拍摄于年。二十多年前，可能连医学上对抑郁症的认知，也还处于模糊阶段。于是乎，对于影片中男、女主人公精神疾病的具体判断，很多影评作者更是含糊不清。
笔者看过很多相关影评，即使已有影评将女主人公章昕视为抑郁症患者，但将男主人公罗本良看作精神分裂患者的，却是惊人一致。张国荣假如在世，想必也会相当无语。
张国荣饰演的罗本良有句台词：中国人最要不得的，就是将“精神病”这三个字，与“发疯”挂勾。这无疑是对罗本良并非精神分裂者的一种佐证。
我们再看看罗本良的一些故事细节。
罗本良表面是个十足的工作狂，除了帮人医治心理疾病、忙于工作，没啥其他爱好，自己也没交啥朋友，其家人全都移民在外。罗本良内心是孤独的，内心孤独的人也喜欢封闭自己，这是抑郁症患者的一些隐性特征。
而大多抑郁症患者有个显性的特征，就是失眠。罗本良为章昕看病时，对她说：“长期失眠会变成一个恶性循环，没有食欲，不能集中精神，久而久之就会精神恍惚，再严重一点就会精神崩溃。”罗本良还把失眠也当作是精神病。
章昕不知道的是，罗本良本人也严重失眠，常依赖镇静剂来度过漫漫长夜。
但失眠不是抑郁症的核心问题，罗本良自身真正的问题，是想封闭一段最不愿想起的往事——曾经相爱的女友因他自杀身亡，这成了他一辈子的愧疚，也让他一生活在恶梦里。
原来，罗本良让工作几乎占据他所有的时间，是为了忘却那些不愿被记起的回忆。
原来，罗本良总是喜欢在水中不停地游泳，是为了不沉溺于一段不堪回首的时光。
但罗本良终究还是沉溺下去了，沉溺在一种自责、愧疚的心结中。对于每一个抑郁症患者而言，总有一段难以解开、难以摆脱的心结，而这“心结”，或许才是真正的症结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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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罗本良一样，林嘉欣饰演的章昕也有一段心结。
章昕尚值幼年时，父母离异，但父母同时抛下了她，留给她一个孤冷的童年。她独自一人生活，极度缺乏安全感，且耽于自责，认为父母离她而去，肯定缘于自己哪方面不讨人喜欢。久而久之，这种自责便发展成了一种心结。
与异性交往或者恋爱的过程中，章昕也是患得患失，这导致她难以维持一段稳定的感情，但她把这些归咎于自己是一个倒霉得经常会撞鬼的人。章昕频繁看到灵异幻像，精神状态已进入臆想和失眠的无休止恶性循环中。
从影片中的故事情节可以看出，章昕当时的抑郁症状比罗本良严重多了，她焦虑、心烦、情绪低落、思维迟缓、自责自罪，还自虐自残、多次自杀，手腕处的道道伤痕触目惊心……
罗本良开导章昕：“人很多时候是很脆弱的，日积月累就会变成心结，就算你想告诉你的家人或是朋友，他们未必懂得开解你。所以人最重要是学懂一件事，就是要懂得调息自己和爱护自己。”
然而，罗本良却根本不知如何调息和爱护自己。他活得矛盾和撕裂、悲观和绝望，当过去的记忆重新清晰……他死去的女友“鬼魂”出现了，他充满无比的恐惧。
当心结始终无法解开，心结迟早会变成心魔，于是会产生幻觉，甚至发生精神分裂的症状——这样的抑郁者病例，现实中应该不少。
鬼魂、幻听、幻像，是影片故事里出现最多的镜头，也是影片最浓墨重彩之处，它们共同构筑起章昕和罗本良的“异度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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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抑郁症患者，发展到一定的严重程度，都有可能深陷自己的“异度空间”。
这异度空间，虽非地理科学意义上的空间，却是抑郁症患者由心而生、随感而造的幻觉世界。
在抑郁症患者的幻觉世界里，是可怕的阴森和清冷，是荒无人烟的孤独，是只有自己与自己的对话，是灵异鬼魅的随意出没，是阳光和温暖触及不到的地方。
影片中，章昕陷进自己的异度空间，那是她深深压抑的脆弱心灵碎裂了；罗本良陷进自己的异度空间，那是他刻意遮掩的记忆裂缝被撕开了。
每一个抑郁症患者，只要他（她）筑起自己的异度空间，一定是在现实世界中遇到了一种困境，这困境或来自童年阴影，或来自情感创伤，或来自生存压力，等等；困境无法破局，于是形成心结，心结无法释怀，不如躲进另一个世界。
所以说，抑郁症患者的异度空间，既是患者现实困境的反射，又是对现实世界的逃避。
我们甚至可以如此推理：抑郁症患者的“症结”是果，“心结”是因；而“心结”，又因患者的“现实困境”造成。
当我们找到抑郁症患者造成心结的因——现实困境，解决它就是打开心结的最好办法。
打开了心结，就像摧毁了堡垒，抑郁症患者的“异度空间”便会瞬间瓦解，那些所谓的妖魔鬼祟也将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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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开篇的问题：抑郁症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答案，自然似是而非。
章昕在罗本良的鼓舞下正视问题症结，面对多年不见的父母，释放了压抑已久的委屈和埋怨，最终原谅了父母，也解救了自己。
罗本良勇敢面对内心的痛苦与愧疚，与幻觉中的女友鬼魂真诚坦白并获得原谅，最后在章昕的爱和理解的引导下，从死亡边缘被拉了回来。
总之，电影《异度空间》名为“惊悚片”，实则为我们提供了一堂特别的精神分析课，它所展现的“异度空间”，是相对于正常人健康状态的另一个精神世界，从根源上和治愈方面，让大家身临其境般，体会到抑郁症患者这类群体的需求。
最后，有必要插些题外话。
笔者第一次看的《异度空间》，版本似乎与现在的有些出入。虽然时间已久远，但笔者仍记得在那个电影版本中，张国荣饰演的角色叫阿占，而不叫罗本良，且笔者还依稀地记得阿占从高楼跳下的那个震撼结局……
当然，我们现在能看到的这个版本，更加治愈人心，也更加符合本文的主旨。至于“哥哥”张国荣在现实中的纵身一跳，这本身又是一个题外话，就此按下不表。